論新聞的獨家與原創

最近一直在思考這一代的新聞媒體為何會如此的混亂, 發現問題全出在失去原創性這個問題上頭。

現在是個資訊爆炸的時代, 取得資訊非常容易, 而成為資訊載體也非常簡單, 多數的資訊也都可以長期累積下來, 不會一下子就消失, 因此就出現原創性資訊不足的問題。記者缺乏真正的新聞來源, 而填充到新聞媒體的內容更嚴重不足, 加上記者本身無法具備各領域的專業, 因此, 最簡單的方式, 就是取用己經成為資訊的現成訊息, 也就是轉載和抄襲。於是網路成為一個方便的管道, 網路傳聞成為正規媒體一個主要的新聞來源。而只變更媒體形態, 也成為做新聞的主要方法, 電子媒體記者跟進平面媒體的消息, 把它再製一次, 加上畫面, 就成為另一條新聞, 而新聞載體的新聞量嚴重不足, 又導致新聞本身不斷的被重覆, 一條新聞可以從早上重覆播到晚上, 因此我們就會看到這樣的例子, 有一位大陸婦女為了排隊買阿凡達的票, 在身上貼了六個暖暖包都不管用的畫面片段, 某一天在各大媒體不斷的出現,

如果這條新聞非常重要的話還好, 但如果是一個缺乏內容或是查證不足的新聞, 被媒體連續的播出, 重複, 轉載時, 所造成的傷害也就不斷的發生, 更不斷的在摧殘觀眾的神經, 甚至多達數年之久。幾年前我服務的公司, 也曾經發生這樣一個案例, 公司捐贈了一批保久乳給中學運動會, 結果某個代表隊發生了腹瀉, 於是某媒體就報導了一整天, 包括採訪"受害學生"描述自己喝了牛奶以後的不適情況, 而且每個整點都報,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是我們公司的產品惹的禍, 後來經過仔細調查才發現, 不是只有那一隊喝了我們公司的牛奶, 還有其他隊的選手喝了都沒事, 最後才發現, 這一隊選手晚上跑出去吃消夜, 是那頓宵夜導致吃壞了肚子, 但已經讓我們公司的產品形象大受影響。老闆欲哭無淚。

另外, 當一條新聞不斷地被各個媒體轉載與引述時, 就很難查出新聞的真正來源, 也許只是網路上的一則傳聞, 可能只是街談巷議, 或是媒體名嘴的臆測之辭, 更多的是有心的政治人物的惡意攻詰, 但現在的記者並不看重這個, 技術上只需要有個可以被引述的來源, 不管來源本身是否也是從其他地方引述而來, 或只是某人個人的見解觀點, 他們就可以大幅的報導, 把自己放入這個轉述的鏈條裡面, 符合最起碼(最低)的新聞道德標準即可, 也就可以免除自己的責任。更可怕的, 就是一旦成為報導, 就會進入前一段所說的, 被缺乏內容的載體無限的放大和保存下來, 事情就顯得越來越嚴重。

過去新聞界追求的是"獨家新聞", 意思是沒有人發掘過與報導過的新聞, 其實也就是鼓勵新聞的原創性, 但是在現在這個情況下確實有點難達到, 所以就走向了兩個極端, 一個就是努力去發掘無聊的新聞, 只有越沒意思, 越不值得報導的消息, 才越有做成獨家的可能性, 於是乎, 報導網友熱議馬總統的外交之旅代號取名"久博"改成"久勃"的也成了一條新聞, 報導某位外籍新娘因為婆家覺得行為不檢點而要求進行"洗門風"也成了一條新聞, 報導網友認為超商魯肉飯的份量不足, 報導某位名模是否是變性人, 某位立委非常重視自己的頭髮, 某位明星投資股票虧了多少錢…等等。唉, 我們的新聞就變得幾乎都是這種內容。這些事情跟國計民生跟公眾利益有何關係? 為什麼記者認為讀者觀眾需要知道這個? 但是再經過前面兩段的操作, 不重要的八卦報導, 也都成為婦孺皆知的要聞了。

另一個極端則是, 既然做的獨家新聞都很無聊, 那就努力去抄別人做過的新聞吧, 反正也沒有人關心新聞的源頭從哪裡來, 我雖然不是第一個寫這條新聞的人, 但是絕對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一定還會有人來引述我所引述的新聞。電視抄大報, 大報抄小報, 小報抄網路, 只要記者本人覺得新鮮, 就可以成為一條新聞。然後更好笑的是, 兩個記者在不同的時間都看上同一條新聞, 抄的理直氣壯, 因此你會看到好幾天前某電視台引述網路上美國某名校的學生模仿女神卡卡的視訊,  今天又被另一個媒體記者當作重大的發現重新又報導了一次, 而這個網路視訊可能早就被很多人先看過了, 只是那兩位記者先後都LAG很大罷了。

我不禁要問, 我們這些可憐的視聽受眾, 現在放在我們眼前的, 究竟有多少是第一手的新聞? 有多少是記者親自去了解並報導, 並親自執筆組織完成的? 我估計可能不到1%, 因為很多新聞甚至根本是公關公司發出的通稿, 然後主動傳真到每一位記者的桌上, 記者改幾個字就發出去, 很多新聞更是轉來轉去, 貼來貼去, 抄來抄去, 或是由網路上根本不知道哪裡來的信息拼湊而成, 我實在很想問問現在台灣的記者, 你最近一次親自跑出來並且寫出來的原創新聞, 是在多久以前? 我推測除了水果日報和數字週刊的少數記者和狗仔隊外, 大概全部都是用上面幾段講的手法去搞出新聞來的。一個國家的新聞媒體從業人員, 竟然絕大多數都是用這種方式在工作, 也真是一種悲哀。(當然, 認真做原創新聞的媒體和記者當然還是有的, 不然其他99%的人所賴以拿來抄的新聞又從何而來?) 只是覺得當眼前所及都是二手傳播或八卦獨家, 實在令人感到難過和疲勞。